文 | 马克安德森 硅谷著名风险投资家、网景浏览器创始人
编者按：本文写于2014年，为马克安德森在纽约时报上的开山之作，时隔5年，重读经典，仍然不得不惊叹于这位因特网点火人对于比特币的深刻理解以及对技术变革的远见卓识。火星财经编辑推荐全文精读。
一种神秘的新技术出现，它似乎不知从何而来，但实际上是匿名人员20年的深入研究和开发的结果。
政治理想主义者将解放和革命的设想投射其上，而权势阶层的精英们对其不屑一顾。
另一方面，技术狂人却被它深深吸引。他们认为其拥有巨大的潜力，每天都在废寝忘食地都在研究它。
最终，主流产品、公司和行业开始将其商业化；它的影响变得更加深刻；再后来，许多人好奇：为什么它强大的优越性在一开始并没有那么明显。
我到底在说哪种技术？1975年的个人电脑，1993年的互联网，以及2014年的比特币。
人们难指责比特币是一个尚未被触及的话题，但是媒体和许多普通民众眼中的比特币和越来越多的技术专家眼中的比特币，差距巨大。在本文中，我将解释为什么比特币吸引如此多的硅谷程序员和企业家，以及我认为比特币的未来在哪里。
首先，比特币在其最根本的层面上是计算机科学的一个突破，它基于对加密货币20年的研究，以及世界各地数千名研究人员对密码学40年的研究基础上。
比特币是第一个解决计算机科学长期存在的被称为“拜占庭将军问题“的使用解决方案。从最初的论文中引用了“拜占庭将军问题”：想象一下，一群拜占庭将军在敌人的城市周围驻扎军队。将军们只能通过信使进行沟通，他们必须就一项共同的作战计划达成一致。然而，其中一个或多个将军可能是叛徒，他们会试图迷惑其他的将军。拜占庭将军问题是要找到一种算法来确保忠诚的将军们能够达成一致的作战计划。
更概括地说，拜占庭将军问题的核心是如何在一个不受信任的网络上建立信任关系，比如互联网。
解决这一问题的实际结果是史无前例的。比特币教会世界如何在不需要信任第三方的情况下在互联网上远距离转移数字资产。同时这种转移是绝对安全的，每个人都知道数字资产已经发生转移，没有人能挑战转移的合理性。这一突破的后果将给世界带来巨变。
什么样的数字财产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转移？想一想数字签名、数字合同、数字钥匙（物理锁或在线储物柜）、汽车和房子等实物资产的数字所有权、数字股票、债券和数字货币。
所有这些都可以通过一个分布式的信任网络进行交换的，而不需要或依赖于像银行或经纪人这样的第三方中介。而且，所有资产所有者都可以发送交易，只有预期的接收方才能接收它。资产某个时间段只能在一个地方存在，每个人都可以随时验证交易和所有资产的所有权。
这是如何实现的？
比特币是一种基于互联网的分布式账本。你可以通过花钱或者提供产品和服务来换取一定数量的比特币。你可以把你的比特币卖给其他想买比特币的人。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不需要批准的情况下，在任何时候买入或卖出比特币，而且不需要或只需要非常低的费用。比特币的“币”本身就是存储在比特币账本上，类似于在股票交易中的席位，只不过可以更广泛地适用于现实世界的交易。
比特币的账本是一种新型的支付系统。世界上任何人都可以通过简单地转移在账本上相应的位置的所有权来支付给世界上其他人相应的比特币。存入价值，转移，接收者获得价值，不需要授权，而且在许多情况下，不收取任何费用。
最后一部分非常重要。比特币是第一个互联网支付系统，交易要么是不收费，要么是非常低的费用(到几分钱）。现有的支付系统收取大约2%到3%的费用，至少在发达国家如此。在其他很多地方，既没有现代支付系统，费用也明显更高。我们会回到这个问题上。
比特币是一种数字载体。这是一种在没有预先存在的信任的情况下交换金钱或资产的方式：在最简单的情况下，一串数字是通过电子邮件或短信发送的。发送方不需要知道或信任接收方，反之亦然。相应的，比特币里没有退款。如现金一般，如果你有钱或者资产，你可以用它来支付；如果你没有，你便不能这样做。这是全新的，在以前的数字形式中从未存在过。
比特币是一种数字货币，它的价值基于两件事：第一是使用价值：当前支付系统的数量和支付速度，其次是人们对未来使用比特币支付系统的预期。这是让人困惑的地方之一。比特币货币的价值并不是因为比特币拥有价值，人们才会进行交易；而是以为人们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地方，没有欺诈，也没有或非常低的费用使用比特币进行交易，因此它有价值。
今天，比特币的价值可能更多地是基于投机而非实际的货币属性，这或许是正确的。但同样的事实是，这种投机行为正在为比特币建立一个足够高的价格，让其作为支付手段成为可能。比特币的币值在它能够承受真实世界的支付量之前必须是有价值的。这是关于新技术“鸡和蛋问题”：新技术的价值不会很高，除非它值很多钱。因此，比特币的价值之所以上升，一定程度上是因为投机，这也使得比特币的实用性能够更快实现。
批评人士指出，比特币的缺点是目前普通消费者和商家的使用量有限，但类似的批评，也曾出现在电脑和互联网的初期。现在，全世界越来越多的消费者和商家每天都在购买、使用和销售比特币。人数的总体数字虽然很小，但增长速度很快。随着比特币相关的各种工具、技术的进步，参与者的体验也越来越好。要知道，从技术上讲，在之前比特币在互联网上流通都很困难的。但现在不是这样。
也有人批评说，比特币的波动性大，商家不会接受比特币，这也不正确。比特币可以完全用作支付系统，商家不需要一直持有比特币，所以并不受到比特币波动的影响。任何消费者或商家都可以随时交易比特币和其他数字货币。
为什么线上和线下的商家都愿意接受比特币支付，虽然目前只有少数的消费者愿意支付比特币？我的同事Chris Dixon最近给出这样的解释：“举个例子，假设你在网上销售电子产品。企业的利润率通常低于5%，这意味着一般的2.5%的支付费用会消耗掉一半的利润。这些钱本来可以被重新投资到企业中，或者返还给消费者，也可以用来缴纳税收。无论怎么选，都比把这2.5%交给银行好，其中的原因仅仅是因为钱必须要在银行中介下才能在互联网上转移。商户的另一个挑战是接受国际支付。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你最喜欢的产品或服务在你的国家无法找到，答案通常是国际支付的困难。”
此外，商家对比特币感兴趣的另一个原因，是它消除了信用卡欺诈的风险。这很常见，信用卡欺诈使得许多犯罪分子将大量的工作投入到窃取个人客户信息和信用卡号上。
由于比特币只是一种数字载体，因此支付的接收者无法从发送者那里获得任何信息。这些信息往往可以被用来从发送者那里窃取金钱。
信用卡欺诈对商家、信用卡处理商和银行来说都是一笔大损失。目前在线欺诈检测系统是“一触即发”的系统，刻意阻止那些可疑的交易，不管这些交易是否真的存在欺诈行为。因此，许多在线商户不得已放弃5-10%的订单，但如果客户是会使用比特币支付，这样的欺诈行为是不可能发生的。目前这样的支付手段已经进入市场，它可以帮助商家获得最大的订单量，因此能够接受比特币支付将极大地提高商家的利润率。
比特币的反欺诈属性甚至延伸到现实生活中的实体店和零售店。例如，如果使用比特币支付，再也不会发生“黑客从百货商店窃取了7000万消费者信用卡信息”这样的事情。下面是这一方法的原理：你将商品装满购物车后，像现在一样去结帐。但你不用把信用卡交给服务员来支付，而只需要拿出你的智能手机，扫描收银机上显示的二维码。二维码包含了发送比特币所需的所有信息，包括比特币的数量。你在手机上点击确认，交易就完成了(如果你没有比特币的话，也可以把你的账户里的美元兑换成比特币)。
商家很高兴，因为它以比特币的形式存储了价值。只要他想，他可以立即将比特币换成美元，而且不需要或者只需要非常低的手续费。你很高兴，因为黑客没有办法窃取你的任何个人信息。只有犯罪团伙不开心。（也许罪犯团伙也可以很高兴的：他们可以直接从缺乏安全保障的商业电脑系统中偷钱。但即使他们成功了，消费者也不用承担损失、欺诈或身份盗窃的风险。）
最后，我想指出的是，一些批评人士认为比特币是不良行为的天堂，因为罪犯和恐怖分子可以匿名转账。这并不真实，他们的观点主要是通过耸人听闻的新闻报道和对技术的不完全理解而形成的。与电子邮件非常相似，比特币是可追踪的，而不是匿名的。此外，比特币网络中的每一笔交易都被追踪并永久记录在比特币区块链中，供所有人查看。因此，相比现金、黄金或钻石，比特币的追踪要容易得多。
比特币的未来在哪里？
比特币是一种典型的具有网络效应的商业，是一种积极的反馈循环。使用比特币的人越多，对使用比特币的人来说，比特币的价值就越高，也就越有可能促使下一个用户开始使用比特币。类似的，电话系统、网络以及像eBay和Facebook这样的热门互联网服务都具有这种网络效应。
事实上，比特币具有四方面的网络效应。有四种支持者基于他们自身的利益参与扩大比特币的价值。他们分别是：
- 使用比特币支付的消费者；
- 接受比特币支付的商家；
- 运行计算机来处理和验证所有交易并保证分布式信任网络得以存在的矿工们；
- 在比特币的基础上开发新产品和服务的开发者和企业家。
网络效应的四种支持者在扩大整个系统的价值方面发挥着重要的作用，但第四种人尤其重要。
在整个硅谷和世界各地，成千上万的程序员都在使用比特币作为新产品和服务理念的基石，这些想法以前是不可能实现的。在我们的风险投资公司安德森·霍洛维茨基金中，我们看到越来越多优秀的企业家，而不是少数几位在金融行业中获得高度尊重的公司，在比特币的基础上建立了公司。
单单从这个原因看，未来比特币的挑战者处境堪忧。如果其他数字货币要取代比特币，它首先要有相当大的改进，而且必须迅速实现。否则，比特币的网络效应将使它成为主导。
对比特币的创新来说，一个显而易见且巨大的领域是国际汇款。世界银行的数据显示，每天数亿在外国工作的低收入的人群，因为跨境转账的原因，每年需要多支付4000多亿美元。银行和支付公司都会收取难以置信的费用，高达10%，有时甚至更高。
如果换成比特币支付，将不需要手续费或者只需要非常低的费用，将大大提高农民工及其家庭的生活质量。事实上，很难想象有什么东西能对世界上贫穷国家的这么多人产生更快、更积极的影响。
此外，比特币可以成为席卷全世界多数人口的强大力量，让世界上更多的人进入现代经济体系。世界上只有大约20个国家拥有我们所认为的完全现代化的银行和支付系统；而剩下的大约175个，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因此，许多国家的许多人被排除在我们西方人认为理所当然的产品和服务之外。甚至连Netflix，一个完全虚拟的服务，也只能在大约40个国家中使用。比特币作为一种全球支付系统，任何人都可以随时随地使用，它可以成为一种强大的催化剂，将现代经济系统的好处扩展到地球上的每一个人。
甚至在美国，也有一个长期存在的问题：没有银行账户的人面对哪怕是基本的金融服务，也需要支付非常高的费用。比特币可以被用来直接解决这个问题，因为它只向传统金融体系之外的人收取极低的服务费。
比特币的第三个令人着迷的用途是小额支付，或者是微支付。尽管经过了20年的努力，小额支付并不令人满意。背后的原因是通过现有的信用借记卡和银行系统来运行小额支付(如1美元或以下，1美分或1美分)不划算的。这使让小微支付不可行。
突然之间，如果用比特币支付，这一切都很简单。比特币近乎无限可分：目前在小数点后有8位小数，但将来会有更多。所以你可以指定任意数量的钱，比如千分之一的钱，然后寄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不需要耗费手续费或者只需要耗费极少。
举个例子：内容货币化。报纸等媒体公司为内容收费的一个原因是，它们需要客户为所有内容支付全部订阅费，或者什么都不做(让网络上到处都是可怕的横幅广告为客户买单）。但如果有了比特币，可以在每一篇文章、每段、每小时、每一段视频播放、每条存档访问或每条新闻提醒中收取任意少量的钱。这是一种经济上可行的方式。
比特币微支付的另一个潜在用途是打击垃圾邮件。未来的电子邮件系统和社交网络可能会拒绝接收信息，除非它们附带一定数量的比特币（极少）。虽然这对接收者来说无关紧要，但大到足以吓阻垃圾邮件发送者。要知道，在今天，他们可以免费发送数十亿条垃圾邮件，而不需要付出任何代价。
最后，比特币第四个有趣的用例是公共支付。几个月前的一篇新闻文章启发了我。在一个电视体育赛事中，一个随机的观众举起一个带有二维码的海报，上面写着“发比特币给我”！在最初的24小时里，他收到了2.5万美元比特币，所有这些都来自他从未见过的人。在历史上这是第一次，面对远在千里之外的电视中的人，你只需要点击两下你的智能手机：扫描标志上的二维码的照片，然后点击发送，就可以将钱转给他。
想想这对抗议活动的影响。在今天，抗议者想要上电视，是因为他们想让人们了解他们的事业。在明天，他们会想要上电视，因为那就是他们筹集资金的方式，他们会举着标语，让世界上任何一个同情他们的人当场把钱寄给他们。即便是最顽固的反资本主义政治组织者，比特币也是一种金融技术梦想。
未来的几年将会是围绕着这项新技术的巨大戏剧性和激动人心的时期。
例如，一些知名经济学家对比特币深表怀疑。
但美联储前主席伯克南（Ben S.Bernanke）最近写道，像比特币这样的数字货币可能会有长期的前景，特别是如果它们真的能促进更快、更安全、更有效的支付系统。在1999年,著名经济学家米尔顿•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说：一件目前尚不存在但很快会发生的事是一个可靠的电子现金。这个方法允许A和B在互联网上随意转账，且A和B之间不需要相互认识。
攻击比特币的经济学家在目前看可能是正确的，但我和伯克南、米尔顿的意见相同。
此外，比特币目前还需要解决一些监管的难题。因为几乎没有哪个国家的银行和支付监管框架曾预见到比特币这样的技术。
希望通过我的文字能让你们信任比特币。往大了说，比特币是纯粹的自由主义童话。但简单看，比特币是硅谷的简单实验。比特币为构建互联网时代的全新金融体系提供广阔前景。这是一种催化剂，让个人和企业更高效地重塑这个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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